无题夜话:写给2013年的春节

终于没有下笔去写2012年的总结,因为我发现,过去的两年,除了科研转型带来的困惑和与妻子家人分居亚欧大陆两端的思念之情外,实在是没有什么好写。与曾经的研究生生活相比,我的博士生涯可谓波澜不惊却跌宕起伏,风平浪静却暗潮汹涌。尽管日此,我搜藏挂肚,也难以找出值得记录的事件。或许,正如一首歌唱得好,平平淡淡才是真吧。

一如惯例,在英国这个所谓的西方国家,春节是很难找到一点感觉的。除了宿管中心因为华人学生趋多而随俗地来了一份“Happy New Year of the snake”(中文译:蛇年新年快乐)外,似乎很难找到一点过年的感觉。于我?其也不过是一个平常的周末。唯一的区别,恐怕就是我看了春晚,吃了饺子吧。更重要的是,我吃了两顿饺子:一顿速冻,一顿手工。

正当我打算就睡一觉来欢度春节之时,我收到了XY的邀请去她家包饺子。显然,我这种多年不包饺子的货色去了也基本是个打酱油的货色。大家一起行动的感觉自然是快乐的。其中充斥着各种Gossip(所谓的八卦),从老大的自行车技到双曲线之典故,从各地风俗到学术研究,此种讨论可谓是包罗万象。正如一句古语所说:有些东西,只有当你真正的失去时,才会想到其存在的价值。与我而言,当真正地与同胞在异国他乡的饭桌上海阔天空之时,却终究发现英语无论多好,于我们外国人而言,也无法达到如此闲聊的地步。毕竟除了本身语言的问题外,他还包括了文化的因素。而这,则是一个复杂,却也难有可行解的命题。

西方人是永远无法中国人的故土情节和人情冷暖的。正如办公室的Justin总是难以理解中国的春运一般。我们无法理解英国年轻Party上的酗酒行为,老外们估计也难以理解我们的聚餐文化。而正是这种文化构建出了中国社会的一种自上而下的,与西方社会迥异的社会结构和运行体制。事实上,这种人治的社会也伴随着中国这个国度度过了数千年,并也创造了贞观、万历等盛世。事实上,也是这种以”人“为本的文化背景使得国人格外重视重要的节假日。尽管人在异乡便是客,聪慧的国人也有着自己的方式来庆祝这些佳节。

西方,尤其是欧美,自文艺复兴以后便开始了独立化的征程。在西方的文化中,法高于一切和法律之前人人平等已经深入人心。西方的文化虽然也有亲情,他们却基于非常小的家庭单元——夫妻和未成年子女。他们的文化,或许是我的误解,往往寄托于“受托责任”关系,也就没有了中国般“24孝”的基础。正如一棵树木离开土地无法生存,一种文化现象在离开它所依仗的土壤之时,往往也预见了其悲惨的结局。所以在西方,我们看到了Party,我们也看到了家庭的温馨晚宴,但是我们却难以看到中国的家族式观念。

作为初来英国的华人,包括两年前的我,都会对一切都表示好奇。感觉一切都好。然而随着时间的迁移,我们会渐渐发现英国生活的无聊,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之冷漠。尽管在国内,我们天天抱怨办公室政治,我们抱怨国人的素质,甚至于我们会抱怨空气质量,但当我们真正的在这里呆久了以后,我们会慢慢发现其实如果没有错中复杂的人际关系,对于国人而言,居然会有一种空落的感觉。正如Kate Fox在她的书中所写一般,英国人给人的感觉总是冷漠的。因为它们重视自己的隐私。而更进一步,这事实上是一个法治社会的基本形态。

事实上,生活在两种文化冲突的最前线,或许是幸运的,也或许是悲观的。之所以说其幸运,是因为只有在两种风格迥异文化的对冲中,我们可以进一步了解各家之所长,之所短。但是同样的,这种对冲极有可能导致迷失的发生。我们会渐渐地失去方向,与飘落在水面上的落叶般,或顺流而下,或陷于漩涡中不可自拔。如果说欧美文化对于外来文化是宽容的,那就是大错特错了。本周Economist因为朝鲜的核试验危机而开始大谈朝鲜。与以往一边倒的言论不同的是,该刊的两篇文章居然在讨论朝鲜社会改变的点点滴滴。这些点点滴滴的改变,于中国80年代初的市场经济般属星星之火,以至于Economist的文章建议欧美政府鼓励其改革。这让我想到了上世纪90年代轰动世界的一个大事件+东欧剧变。显然,西方文化更愿意接受的,是一种与自身制度相一致的国家。

西方的春节于是恰好地揭示了这种文化冲突。国人都在欢欢喜喜地过大年,而老外却如没事人般。其实这点我很羡慕香港和新加坡的同僚。因为他们的春节至少还有一些假期,而我们,则是一无所有。这正是身在异乡为客渡,难得他人行同路啊。

最后附上一首《天道》中的打油诗,聊以自慰

本是后山人,
偶做前堂客。
醉舞经阁半卷书,
坐井说天阔。
大志戏功名,
海斗量福祸。
论到囊中羞涩时,
怒指乾坤错。

随笔:英伦文化之胡诌

有人说,岁月如歌;却也有人说,岁月如刀,其中个中滋味,恐怕如人饮水,冷暖唯有自知了。翻看我的博客,发现上一篇日志距今已有半年之久。或许,我们都太忙了,抑或心累,已经难以写出飘逸的文字,青春的华彩。毕竟,青春如英国的夏天般,来无影,去亦无踪(笔者注:2012年英国夏天尤其短)。然而,事情真的如此么?或许只有真的当某一件事情到来的时候,你才会真正发现现实的可怕。

掐指一算,自2011年的春节前夕踏上这片西方的土地,时间已经过去了18个月。然而,如过去的时光一般,这“一年半载”过得颇有些波澜不惊。不知道这种经历应该是理解为生命的浪费呢,还是理解为一种生活的经历。著名翻译家傅雷先生在《傅雷家书》中多次跟其爱子提到年轻时在瑞士所经历的那种闲暇的美好时光。显然,这种欧洲式的闲暇和宁静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类似的,著名的思想家卢梭也是在一潭水池边完成了他的著名作品《瓦尔登湖》。然而,鲁迅先生却告诫我们,当你无法在“沉默中爆发”的时候,你基本就会在沉默中“灭亡”。于是,何去何从就成了一个亟待解决的问题。

我喜欢英国的红茶,尤其是出产于约克郡的“约克红茶”。其原因有二:一则是它便宜的价格,还经常能遇到买一送一的活动;其二,则是我喜欢红茶的那种暖暖的,缠绵而厚重的味道。一如英国的生活,平静而不奢华,缠绵却又厚重。在一个宁静的下午,听着小提琴曲,品着红茶,忘却时间和世间,静静融入到整个天地间,思考一些永无答案却又很有意思的话题,实在是一件幸福的事儿。只是,这种时间并不多,因为即使在英国文化中,下午茶一般也是相对小资的享受。

英国人永远是彬彬有礼的,哪怕他们背后把你骂成62500(250的平方)。这种特性也决定了他们骨子里的傲慢。正如英文报端常见的称美国为表兄弟。他们的这个美国表兄弟可是让英国人既爱又恨。尽管已经是一个没落的帝国,英国人却有着无知般的自信,甚至于自信到不愿意接纳一些在我们看来更优化的解决方案。如博士培养。而当在英国这个社会待久了以后,你会发现,其实这种可怕的自信并不是英国的专利。

由于我的专业优势而得以观察到一个有趣的现象。在全球范围内,美国和英国分别把持了会计准则发展的两头。而在金融领域,欧盟央行(ECB)似乎也是唯一一个有能力和实力与美联储抗衡的主体。于是我们就会发现很有意思的一个特点:欧洲和以北美为代表的团体分别有着独立的学术团体和学术期刊。尽管两者都有着水乳交融的特色,但却仅存于非常高端的领域。诚然,这种独立性可以理解为基于不同的制度体制和风格,然而放大了说,却也彰显了他们的自信。相比较而言,我们的学者整天梦想着用别人的语言去向别人讲一些只有自己人才听的懂的故事的行为,则颇有讽刺意味了。

文化是一种很奇怪的东西。因为它永远会给你一种“只缘身在此山中”的感受。初来海外孩子都会很鄙视印巴人的英语,觉得我们的英语口音更标准。然后随着交流的深入,我们会渐渐发现其实国人的英语是非常差的——因为我们是在口音的外表下掩盖了大量用词不当和表达欠佳的毛病,而这反而造成了沟通问题。类似地,如果你去问一个英国人一些社交潜规则,他恐怕也会一脸茫然。正如Cox在他的那本风靡英伦的“观察英国人和英国性(Watch the Englishness)”中所言,你往往很难捕捉到一个你熟悉环境的特色。如:英国人永远跟你抱怨天气不好,却并不希望你跟着抱怨;英国人会唯唯诺诺地说Sorry,却心里并不认可。。。作为一个外来文化者,其实冷眼旁观这些反而能带来更多的乐趣。当然,这里也有一个仁者见仁的问题。不少朋友(尤其是年轻女性)经常会为了所谓的融入而邯郸学步,最终不着边际而难免失落。

这种文化的冲突有时并不会过多表现在猪手和鸡爪之类的问题上。更多地,他们表现在工作中。依我个人经历而言,中英文的文字表达和思想阐述在学术类文献中表现得淋漓尽致。而我导师也经常读不懂我所写的论文,尽管其中并没有语法错误。不知道这种感受是不是类似于我们看到《哈利波特》时的句子变成“伏地魔桀桀冷笑,一掌将哈利荡开五尺:‘此等雕虫小技也奈何得了老夫?阿哼!看杖!‘”呢?类似地,我们很难了解英伦儿女到底在想什么,当然,反之,他们也不知道我们在想啥。

某人在挚友家小坐,闲聊间聊到一个问题。那就是,很多BBC(英国出生的华人,非英国广播公司)都不会讲中文。而与此对应的是,美国却有大量的ABC至少可以听说。此种现象实为有趣。于是我们进行了一番探讨。经过好友(此君为社会学未来新星)发现,原来大多数BBC家庭行业皆围绕炒菜展开,与美国大多数出身教授家庭(美国近年来华人移民多为高学历人士)相比,其社会地位不可同日而语。此种不对称性则有可能进而影响其子女融入英国文化的动机(即面子问题),然而在我看来,英伦文化的相对封闭性和排外才是更重要的原因吧。要不为什么那么多人嫁给老外?(扯远了)

欧洲文化讲求人的个性和独立,这似乎是来自于文艺复兴时期。在这样的环境下,委曲求全而丧失自我,其实相比较保持自己的特色更危险。所以,与其做一个毫无规则的文化皈依者,我更愿意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因为这样的角度,给予的不仅仅是一种心灵的解脱,更也是一种思想的释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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